穿墙的时候

我认为想法是可以随时改变的。

爱若琉璃 上(舞女×琴师)

 半夜磕cp上头第一次做饭,望轻拍    

  璇玑幼时是一个极不规矩的女孩。

  他们褚家本来只是一个河西乡下的小小寒族,家族做过最大的官是某某县的一个教谕,平日管管县里的生员,乡人见了,喊一声老爷。再多的,也没有了。

  本来,这样的小家族在达官贵人们的眼里应当如同尘埃一样不值一提,直到祖父的横空出世。

  在父母的嘴里,祖父是天底下最厉害之人,他是当世大儒,太子少师,礼部尚书。如果没有他,璇玑这辈子都摸不到这长安城里八进大宅子的一个边。

  这宅子真大啊,璇玑从前随父母长在乡下,第一次见到祖父在长安的宅子。小女孩只会呆呆仰着头,张着嘴看着大门上的匾额就猛被父母扯一下,提醒璇玑不要再做出一副呆样子,叫人看了笑话。

  璇玑虽然觉得父母也和她一样震撼,只是强装淡定,但母亲叮嘱过她,在外面不要随便乱说话。于是她只是扁扁嘴,没多说什么。

  这是璇玑出生一来第一次见到祖父,她其实对人的美丑没什么概念,就是觉得祖父的一双眼睛让人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。但祖父似乎就没那么关注璇玑了,他似乎很忙碌,只是跟父亲母亲多说了一些话,除此之外问了问哥哥的功课,还没轮的到璇玑,就又匆匆离开了。

  璇玑和家里人到了分给他们自己的屋子,哥哥摸着窗户感叹长安可真好,窗子都是用绢布糊的,她却觉得这间屋子太过精致,随便动一动就要害怕把哪里碰坏,又用布来糊窗子,真是憋屈极了。

  哥哥啧啧感叹的物品从墙上的窗子变成了地上放的桌子。璇玑偷瞄了一眼外面的仆人——主人刚至,他们有许多事要忙,没人关心两个小孩,父亲母亲有自己的屋子,不和她与哥哥住在一处。

  璇玑滴溜溜的转了转眼睛,她猛的靠近正在感叹桌子的哥哥,把他差点吓的从凳子上跌下来,故意压低声音说:“我一会出去一趟,你知道该怎么说的。”

  哥哥被她这个妹妹吓了个半死,没好气的嚷:“你这个死!……”,突然又回过神来,生生把声音压低,对着璇玑恶狠狠的说:“你这个死丫头,就知道去玩,死外面好了!”

  璇玑不以为意,她从不和她这个笨哥哥计较,也没管他的脸色,径直跑出去了。

  他们一家住的地方远,见祖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。璇玑跑出去的时候,天已经完全黑了,她在这座大宅子里转了几圈,很快就感到厌倦,可宅子实在太大了,她绕了好几圈,出了一身汗腿都走麻了,再加上今天的夜里尤其凉。

  璇玑环抱着胳膊搓了搓,看到前面有一颗老松树,心想:既然回不去,在这里凑活一晚也无妨,反正她在以前的家时也会这样。

  于是便美滋滋的靠在来松树褶皱的皮肤上沉沉睡去,直到满头大汗的仆人终于寻到她。

  璇玑被找到时小脸烧的通红,老管家半夜批了衣服出府去找了大夫,大夫像流水一样的进来又都叹着气像流水一样出去。

  母亲坐在她的床前一双眼睛变的通红,父亲站在院子外头厉声责骂下人为什么没有看好她,哥哥跟着母亲坐在她的床头前不住抹着眼泪。

  而祖父呢,祖父甚至没有来看她,只是点起灯,提笔在他的书房了写了什么东西。

  璇玑这场病生的很重,但并没有因此死掉。

  她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,只依稀记得后来又来了一个身上带着药味的老爷爷,说他长什么样子,璇玑已经没了印象,就记得他身上有股特殊的药材味道。

  这场大病为璇玑带来许多不便,至少母亲把她看管的更加严密了。

  不过这也让璇玑第一次能和祖父说话。

  那时祖父就像一个寻常的老人,这是笑眯眯的蹲下,用干枯的手抚摸着璇玑的头发,问:“小璇玑,告诉祖父,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呢?”

  璇玑扑闪着一双好看的眼睛,天真无邪的说:“璇玑也不知道,璇玑就是觉得祖父的宅子太大太好玩了,璇玑想把这座宅子其它的地方也看看,看看还有什么玩的吗。”

  祖父只是微笑,那双初见令璇玑移不开眼的眼睛看着她。

  璇玑扁了扁嘴,好吧。

  “因为我觉得这宅子,还有这宅子里的其它人都很蠢,我怕我再待下去也会和他们变的一样蠢。”

  祖父像是被她的话吓到,稍微愣了一下,说:“璇玑,告诉祖父,为什么你觉得,其它人都很蠢啊?”

  “因为他们总是整天带着一副滑稽的面具说话,可是他们心里的想法又昭然若揭,还总是觉得他人都看不出来,不过都是一些虚情假意罢了。”

  具体的情况璇玑也记不清了,只记得父亲的脸色变得很难看,而祖父则是愣了一下后哈哈大笑,对着周围的人说:“这个孩子很像我,如果她是男孩,那咱们褚家三代都不会衰败。”

  璇玑还记得那天见完祖父,父亲带她回去,晚上与母亲聊到这事,悲伤的说:“父亲性格狂妄,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。如今我们的女儿也随了她的祖父的性格,我怕我们褚家迟早要自独于天下人啊。”

  母亲安慰父亲,说:“璇玑还小,说不定只是孩童的无意之语,不必太放在心上……况且……璇玑她毕竟只是一个……”。

  璇玑那个时候还小,但已经很聪明,能够流畅的念诵经史子集,她知道母亲的未尽之意,璇玑性格再如何古怪,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孩,这一生都要囿于后宅,翻不起太大的风浪,实在不必为此忧虑。

  璇玑当时听到这话的心境如何她不太记得清了,一个小女孩也没有太多能称为心境的东西,只记得她当时听到这话很不高兴,和父亲母亲也没有那么亲近了。

  从此之后,璇玑就被祖父带在身边教导,要她通六艺,懂经典。

  璇玑对那些干巴巴的圣人云不感兴趣,反而钟爱那些晦涩史书。祖父问她原因,“确实初看有些难懂,可是多看几遍便也能明白。况且,史书里的故事很有意思,其实这些王侯将相跟普通人,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个利字。”

  那天的事璇玑倒是记得很清楚,祖父听到这话,高兴的放声大笑,连连说她有他的风范。璇玑趁着他高兴,又问他:“祖父祖父,我今日在史书上读到了霍光的故事,说霍家权势滔天,我们褚家也是跟霍家一样的家族吗?”

  听到这话,祖父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,他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,整个人慢慢的蹲下来,又用那双眼睛看着璇玑,问她:“这话是谁告诉你的。”

  璇玑突然有些后悔问这句话,但她仍旧挺了挺胸膛,说:“没人在我面前嚼舌根,只是我想,普通的臣子应该不能叫正在宫里当值的太医给自己的孙女治病吧。”

  祖父一愣,然后笑着用他的右手食指刮了一下璇玑的鼻尖,说:“你这贼丫头,以后这话可不能对外面的人说。”

  祖父在这之后更常将她带在身边,有的时候甚至不避讳在她面前与客人攀谈。

  慢慢的,满长安就都知道褚尚书有这么一个疼爱的孙女,就连宫里头宴请朝臣,皇帝都指明要见见她。

  璇玑就跟着祖父进了宫,宫里头也没别人说的那么好,那些王侯将相可笑的心思,她一眼就可以看穿,不过是一些虚情假意罢了。

  不过,祖父教她不要轻易揭穿这些庸人的把戏,他们虽然愚不可及,但是当他们有大于你的力量时,还是要顺着他们的心意来。

  静静看着这些庸碌之辈洋洋得意,以为自己可以掌握全部,不也很有意思吗?

  璇玑现在是一个极规矩的小女孩,连那些眼高于顶的皇亲国戚都挑不出错来。

  公宴开到,璇玑捂着小嘴打着哈欠,两只眼睛要睁不睁。祖父看穿了她的心思,笑着替她向皇帝请求恩典,让她去偏殿睡一觉。

  天子自然笑着应允。带她去睡觉的宫人把她安置在偏殿,见她睡的熟,便放心的出去偷懒了。

  宫人前脚离开,璇玑便睁开了眼睛。她大摇大摆,一路如入无人之境,直接找到了太医院。

  她想看看那个救她的老爷爷到底长什么样子。

  璇玑环顾周围,撇了撇嘴,这里除了多了些药材,也没别的了吗?

  “你是谁?”

  璇玑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,她回头看向那声音的来源。是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,很漂亮的男孩子。

  “我……我是这太医院的小宫女!”璇玑临时想了一个说法。

  那男孩听到这话,忽然笑了一下。璇玑看的出来他在笑话她,她不喜欢这样的人,但这个男孩子长得很好看。璇玑还是不太高兴的问他:“你笑什么?”

  那个男孩不回答她的问题,只是略微有些得意的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下,笑着说:“如果我没猜错,你应该就是褚尚书的小孙女吧。”

  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,……都说了,我是这太医院的小宫女。”

  “太医院哪里来的小宫女,”男孩听到这话,噗嗤一笑,说:“陛下还没有孩子,你穿的又这么好,想必一定是哪个有头有脸的大臣家里的孩子。况且,”说到最后,男孩的头更是得意微微的抬起来了,“太医院哪来的小孩子。”

  璇玑涨红了脸,她有些着急,整个身子都动起来,“你说太医院里没有小孩子,那你又是谁?”

  那个男孩被噎了一下,说:“我不一样……我……”

  “你什么你?你是谁?快说!”

  “我祖父可是太医院院正,太医院的人都认识我。”

  “那你祖父叫什么?你又叫什么?”

  “我……我祖父自然就是当代神医禹怀清是也!”这下轮到男孩涨红了脸。

  璇玑眼珠一转,这不就是治好了她的那个大夫吗。

  “那你祖父在哪?我要见他。”璇玑追问。

  男孩似乎也犯了难,他挠挠头说: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,祖父有急事,就先出去了,临走前就让我好好呆在宫里,不准乱走。”

  璇玑不禁有些失望,她今晚费了这么大的功夫,却连人也没见着。

  璇玑又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男孩子,看到了他长长的睫毛,突然笑开了,说:“虽然没见到你祖父,但是你长得这么好看,我见到了你,也算不虚此行啦!”面前的男孩听到这话,愣了半晌,才小声说:“你……你也好看……”

  “好啦!”璇玑一直注意着远处的灯光,她已经耽误的有些久了,“宫宴快结束了,祖父也该来找我了,我要先走啦。”

  说完她只来的拍了一下男孩的肩膀,便匆匆跑回去了,依稀中听见男孩在她身后大声的喊:“我……我叫禹司凤!”

  后来璇玑又跟着祖父进过几次宫,只是再也没有见到禹司凤。

  她找了他几次,可都是空手而归,后来时间久了,就渐渐把他忘在脑后了。

  又过了几年,璇玑长到了定亲的年纪,京中达官贵人趋之若鹜,连乔皇后都想把她嫁给自己的弟弟。

  那是他们褚家最荣耀的日子,鲜花着锦,烈火烹油。

  但那同样也是父亲和祖父分歧最深的时候,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儒士,他不齿于祖父的作为,认为祖父如果再不知收敛,迟早会遗臭万年。

  祖父听了这话,只是冷冷一笑,道:“我做的事情,何须怕几个庸人的评说。”

  璇玑和哥哥当时就站在门外听着,听到这话俱是惊惧不敢多言。

  回去的路上,哥哥忍不住向璇玑低声抱怨:“唉……祖父也真是的,为什么不肯听父亲的劝呢。他这样张扬,不会有好结局……他老人家自己不也知道吗……”

  璇玑听到这话,语带嘲讽:“如今的天下,胡人在关外虎视眈眈,黄河水患不止,生民离散。难道你指望咱们的陛下能……”

  “慎言!”哥哥突然有又短又急的低吼了一声。

  璇玑的话被打断,她只是冷冷的看了哥哥一眼,便离开了。

  没人会想到一场风寒会夺走祖父的生命,他仿佛永远不会倒下,尽管种基本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十分凶险。

  家中疼爱她的长辈新丧,璇玑当然也好不继续议亲。

  祖父的身后事办的是极尽哀荣的,皇帝甚至赐给了他“文正”的谥号,这是本朝文官从未有过的。

  表面上,祖父虽然死了,但皇帝仍然对褚家爱重有加。不但赐给他们一些东西以示恩典,还常常召父亲下朝后密谈。

  父亲喜不自胜,他认为他自己终于可以更好的效忠君王。

  可仅仅是七个月之后,父亲弹劾乔国舅侵吞土地,欺男霸女。

  国舅不服,于殿上与父亲激辩,父亲反被他人参了一个谋逆的罪名。还不等父亲反应,就有无数人证物证摆了出来。桩桩件件,无非就是在说,祖父生前好大喜功,贪得无厌。不但对金银美女来者不拒,最后更是想要谋逆放上,只不过皇帝自有上天庇佑,这老贼竟突然病死了。

  父亲就是再糊涂,此时也应该明白了。他整个人瘫坐在地,哈哈大笑,说道:“完了,彻底完了,从根上就烂了。”

  自然不会有人理罪人的胡言乱语。父亲和哥哥有官职在身,都在京中,便被收押起来,菜市口斩首。

  祖父死后,璇玑便跟着祖母这些女眷妇孺回河西老家守孝。事发之时,河西为了向上峰邀功,竟然将褚家大门紧锁,不肯放一人出去。

  璇玑就看着疼爱她的祖母,带她荡过秋千老仆活活饿死在她眼前。母亲本就舟车劳顿,身体不适,惊闻父兄的噩耗,便一病不起。病困交加中,很快去世了。死前,她紧紧攥着璇玑的手,一双枯浊的眼睛通红,死死的盯着她,一个字一个字的说:“璇玑,替咱们家报仇啊!”

  她哭的说不出话来,只是用力的回握住母亲的手,嘶哑着说:“娘,你放心,女儿绝不会忘。”

  褚府被一共关了十五天,饿死了九个人,其余幸存的,男丁处斩,女眷流放为奴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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